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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十八岁之前,是完全不会说陕西话的。
即使是听,也仅限于能听懂市区内常用的那种语调,稍微遇到周边比如周至,临潼的话,我就听不懂了。
以前在维基百科中「关中话」的词条解释,有一段是:
“正像中国的其他方言一样,西安市区的语言已经以普通话为主,陕西话也渐渐普通话化。尤其是年轻一代,虽能说能理解,但在日常交流中大多选择普通话。”
一位从初中开始就在国外上学的朋友,前段时间回到西安,向我倾诉着他的失落。刚进入熟悉的城墙内,第一想的是凉皮肉夹馍,第二想的就是乡*们的正宗陕西话。
然而令他失落的是,就连机场的黑车司机们,都开始操着一口半标准的普通话问他们“西安qì不qì?”,而不是“西安qī不qī?”
在“陕普”与“陕西话”穿插使用的这座城市中,到底撒才能称为“正宗的陕西话”?
(这里我们以中原官话为主要对象,暂且不论陕南、陕北等语言差异较大的地区。)
陕西话,讲究的就是个气场。
想讲出正宗陕西话,眼神一定得皮干,语气一定得干ba儿,神情一定得发狠。总之你平时用哪种气势干架的,就用哪种气势讲陕西话。
而每个区域的“陕西话”,在发音咬字上都有所差异。
宝鸡的就和渭南的不同,咸阳的就和西安的音调有些变化。外地朋友可能分辨不出,但“此地人”一听便知,你是西安市的、长安县的、临潼的,还是周至的、蓝田的,或者渭南的。
印象里,最有意思的要数“渭陕”(渭南话)。
渭南话说起来总有股莫名的喷薄之气。
不管是温柔情话,还是在生意场上,渭南人一说起话来总能吓人一跳,给听者造成一种“不得不听话”,以及“你说的都对”的错觉。
而渭南话最大的特点就是,一定要将每个字含在嘴里说,万不可像“西陕”(西安陕西话)一般脆净儿,否则听起来就会有种“你娃会不会舍陕西话”的失败感。
好比我们高中的数学老师,每次骂人都会这样讲:
“你得似个zhi(猪)!”
下面一片哄笑,便知这老师是打渭南来,说话骂人都得稍微噘着嘴,将zhi(猪)字含在嘴里卷起舌头,才能把地道的家乡话说浑实了。
现在的年轻人开玩笑用的“陕普”,便是渭南话的衍生品。
“乔舞不?”
“不乔不乔,一乔一身SEI!”
然而尴尬的是,陕西话在很多情况下,成为了一种“土气”的存在。
从年推广普通话,到年开始的普通话测试,打小我们生活的环境里,就将“陕西话”列为“正式场合不便使用的方言”。
““额贼讨厌女娃舍陕西话。””
一位操着口地道蓝qian话的男娃,曾这样对我说道。
方言歧视在陕西,还真是蛮严重的。
当普通话成为趋势后,大家潜移默化地认为,说方言是件很低俗的事情。上学那会儿,要是谁的家长说了方言,那位同学一定会感到无地自容。
在上大学前这种流通性小的阶段,尤为明显。
但凡碰到外县人,会发现他们大多在交流时会用方言,或是不太标准的陕西普通话,而从小便说普通话的人,就会戏称这些“方言人”为“稼娃”。
于是大家都虚了,讲话方式也变了。
他们将“啥”说成“什么”。
将“咋了”说成“怎么了”。
将“贼”说成“特别”。
将“外十”说成“天呐”。
将“洋柿子”说成“番茄”。
将“张si”说成“张师傅”。
似乎只有这样,才能避免其他人的huajiao。
大学时期对很多人来说是个重要的转折点。
那时候听到了太多来自各个地方的方言,不知是恶性循环还是应激反应,当同学问我会不会说陕西话时,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:
西安人不是都说普通话吗?
天呐,这种想法可笑而荒谬,但它却真实存在,存在在一个受过教育的大学生脑海里。当看到同学都为了自己的方言而自豪时,我慌了:我的家乡方言去哪里了?
可悲的是,就我这一知半解的水平,都已经算是身边同学朋友中,陕西话说得比较好的了。我可以肯定地说,在我们这一代,和我有着相似生活环境的人,大部分人的陕西话能力缺失的非常严重,几乎没有人愿意把陕西话当作自己日常交流的主力用语。
“撩咋咧”、“额贼”、“美包包”、“额滴神”“克里马擦”....
当别人再问起:“诶,你会不会说陕西话呀?”
求你们不要再说这些了。
然而很多事情在你以为要失去时,却反手给你一个拥抱。
我忽然发现,陕西话其实无处不在。
油条大哥混着油香和汗水的“油qiao要几根儿?”,水果摊阿姨“再bao捏额窝草莓咧!”的尖叫声,出租车司机“机场qi不”的机械式问询,邻居大妈“有对象了mo”的无止尽关心,一下子都变得温暖起来。
记得有一次在武汉出长差,地铁上听到一句“这儿咋镇湿尼,额身上粘滴太。”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西安,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,我的眼角竟有些湿润。
有意思的是,陕西话还有一个隐藏功能。
防坑防骗。
鼓楼对面竹笆市口。
总有些出租车停在那里,大老远就迎上来,用标准陕普问道:“你好,去不去大雁塔。”
每当这时,不会说陕西话就很难脱离尴尬的处境了,那些司机会以为你是外地人,便一直跟在你身后追着问。
“额不qi。”
此时,一句地道的陕西话便是你的防身利器。
司机立马散去,重还你一片宁静。
出租车、蹦蹦儿之类的,同理。
而对女孩来说,陕西话也是一项必备技能。
你可以在无礼的“骡马市写真男”面前狠狠说句:
“闪远听见mo。”
也可以在火车站附近打车时面不改色地说句:
“si傅走不。”
更可以在遇见不讲理的大爷大妈弟弟妹妹哥哥姐姐时说句:
“dei,你舍滴都dei,那额先过。”
如今的陕西话也开始“艺术”起来。
无论是音乐、影视,还是曲艺,很多富有陕西话特色的作品,还有非常多致力于推动陕西话的艺术家,让陕西话逐渐活了起来。
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。
一个地方独特的方言也代表了一个地方文明演进的过程。
“此地话”并不落后。
这是我们不可丢掉的根。
也是我们能在异乡听到的,最美的声音。
陕西话它
真的很美
·稍等!听我说完·
昨晚的“深夜树洞”
后台收到很多留言
实在抱歉没有及时回复你们
昨晚刚推送完就发生了点小事情
今早已经一一回复大家啦
再次谢谢宝宝们对我的信任
比仙女小心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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